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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赤脚医生”创造过现代医学奇迹,为何消失了,还长期受质疑

发布时间:2023-03-17 发布人:徐光亚(中医学教授)

年过50岁的中老年人,很多人念过一首歌谣:“赤脚医生好阿姨,放下药箱能种地,风里来呀雨里去,看病认真又仔细,自己动手采草药,全心全意为集体”。40岁以上中年人,看过一部叫《春苗》的讴歌赤脚医生的电影。赤脚医生,对很多年轻人是陌生的名词,他们是什么群体?怎么来的?为啥现在没听说了?

“赤脚医生”名称是群众创造的,最早出现在1960年代中期,1968年的我国某权威刊物上正式命名,主要领导人给予高度评价。

赤脚医生,是我国把医疗卫生重点,从城市转到农村,服务广大农民群众的直接体现。当时约70%的医疗卫生力量在城市,农村只占30%,但全国90%人口以上在农村,农民常见病治得少、多发病治不好、急病重病治不了的矛盾很突出。

伴随赤脚医生出现的,是农村合作医疗、农村三级转诊等符合当时医疗卫生实际的便民利民举措。

赤脚医生,说白了叫“农村医疗工作人员”,在农村就地选拔,有3个硬性条件:

一个是能认字,有一定的阅读写作能力。

一个是家庭出身好,思想觉悟高,劳动积极。

一个是优先从农村土医或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中选拔。

赤脚医生的推荐、培训、工作基本流程大致是:当地农民集体推荐——公社审批——训练班短期培训——培训费用生产队负担——培训结束后返回农村开展工作。

赤脚医生是“半工半农”的工作模式,平时照常下地干农活,挣工分,需要看病时就从地里出来,或抽空到田间地头巡诊。很多情况下光着脚服务群众,慢慢就被大家叫开了“赤脚医生”的名号。

赤脚医生出现以前,农村的医疗条件是很薄弱的,农民生病了要么没钱看病买药,要么需要走十几里、几十里路到公社卫生院。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,要么熬一碗米汤,要么喝一碗热水,躺床上蒙起被子捂一身汗。遇到急症或重病、传染病,只能等死。

赤脚医生在农村铺开工作后,至少发挥了4个作用:

1、封建迷信的破拆队,当时生病了找神棍算命、找巫师跳大神,喝神符纸水、吃粗粮拌香灰的情形非常普遍,赤脚医生用朴素的道理和管用的药物,为很多家庭驱散了普通病症的困扰,让迷信没有市场。

2、现代医学的传播者,农民兄弟很多不识字,一旦身患重病和不知道能活多久的恐惧,轻易让一个家庭乱作一团,赤脚医生不仅能治病,还传播了现代医学知识,成为很多人的医学启蒙。

3、传统中医的后备军,赤脚医生的历史起源是中医,古代叫“铃医”,典型代表有华佗、张仲景等。赤脚医生看病,不仅用化学合成药,大多使用中药和针灸,缓解病情有积极作用,不少赤脚医生就是中医。

4、医者仁心的实践者,赤脚医生的装备非常简陋,只有1个药箱,里面有听诊器、血压表、体温计“老三样”,还有纱布、红药水等常见物品,但只要有病号、有需求,哪怕多远也赶过去,不讲条件,树立了救死扶伤的光辉形象。

现在很多老一辈的人,还记得赤脚医生“送药到手、看服到喉、叮嘱满口、诊费不收”的事迹。

赤脚医生毕竟只是乡村普通医生,只能对付一些感冒、发烧、气管炎等常见病,加上医术高低不同,存在误诊的概率。对阑尾炎、重大外伤等疾病,还是需要转诊到县级以上医院。但赤脚医生成为现代医学服务平头百姓的纽带,还做出了4个举世闻名的成绩,成为现代医学的奇迹。

一个是为当时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的农民,提供了基本的卫生健康服务保障,比如我国人口平均寿命,从60年代48岁提高到80年代67岁,赤脚医生功不可没。联合国曾总结:中国赤脚医生模式,为不发达国家提高医疗卫生水平提供了样板。

一个是缓解了偏远和乡下地区意外创伤人员死亡率,大大降低了农村新生儿和孕妇死亡率,降低了儿童夭折率,过去婴儿死亡率高达20%—30%,硬是被赤脚医生拉低到3.7%左右。

一个是牢牢控制了疟疾、流脑、流感等在农村的流窜,协助消灭了农村天花和血吸虫等恶性传染病。我国宣布消灭天花和控制血吸虫疾病,赤脚医生功不可没。

一个是围绕服务农村和农民编写的《赤脚医生手册》,国内发行超过120万册,在世界上还被翻译成50多种语言,编印超1千万册,为世界欠发达地区卫生普及发挥了积极作用。

我国赤脚医生数量,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快速增加,1977年达到150多万名。

为什么曾做出过积极贡献、创造了卫生奇迹、得到广大农民认可、人数众多的赤脚医生,现在都看不到了,如同消失了一般?

有4个原因:

1、赤脚医生的业务根基动摇了,赤脚医生是与当时的农村合作医疗密切联系的,依托“生产大队工分制”发挥作用,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,工分制退出历史舞台,自然影响了赤脚医生。

2、随着90年代初大量农村人员外出打工,赤脚医生服务对象逐步减少,以老人和留守儿童为主。赤脚医生需要种地和医疗服务,种地收入不高,医疗服务对象变少,也不能外出打工,地位比较尴尬。

3、后继缺人甚至无人,以往的简单卫生培训无法满足逐渐增多的卫生疾病需求,但经过至少5年医学专业系统培训的医生,因为工作环境和收入问题,也不愿到农村从事赤脚医生服务工作。

4、一些地方赤脚医生的误诊错诊案例被放大,用现代医学眼光审视,一定程度上形成了“草菅人命”的认知。

赤脚医生从80年代中期开始改名,叫“乡村医生”。从2019年统计数据看,情况不容乐观,乡村医生数量只有79.2万人,满足不了农村医疗服务需求,农民生病了,小病自己对付,有吃错药、乱服药的风险,大病到省市一级医院,挤占了医疗资源。

其实,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医疗卫生特色,“有什么卫生条件打什么医疗仗”,一直没有过时。赤脚医生最近一次亮相,是在3个多月前,国家放宽新冠疫情防控后,赤脚医生,也就是乡村医生,用“4件套”打跑了疫情:

抗生素药物+抗病毒药物+激素药物+退烧消炎药物

这个组合用现代医理眼光判断,一些专家认为“属于高风险的医疗操作”、“对患者健康有不利影响”。其实,当时大中城市都抢不到药,更何况乡下?在凶猛的奥密克戎变异株的病毒浪潮下,用4件套虽然有风险,但先把以中老年人为主的病情控制住、减少重症率再说。

赤脚医生已经变成了乡村医生,但服务对象没有变,初心使命没有变,农村医疗卫生的要求和期盼没有变。时代在发展,农村仍需要更多的好医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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